世另我

       谭宗明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赵启平还在睡，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将近10点钟了，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但转念一想小赵医生今天似乎轮休，虚惊一场。他索性慢悠悠地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刷手机，发现安迪发了好几封邮件给他，想来这几日他因病没“上朝”可苦了安迪。

       谭宗明换了衣服准备去公司一趟，临走时赵启平似乎被他吵到，呢喃一声翻了个身，一只脚就随意的伸出了被子外。谭宗明刚好站在床尾便难得孩子气的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脚心，小豹子感觉到痒本能的把脚刺溜一下缩回了被子里，这个微小的动作瞬间取悦了谭总，令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招牌的一字笑。

       赵启平醒来的时候照例闭着眼睛用他的大长腿来回蹚，嗯，没人。其实谭宗明跟他说过好几次让他改改这毛病，因为一大早就被小赵医生一顿踢，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可是赵启平觉得他能忍受自己的床上还有其他生物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中午12点，赵医生拎着好几个保温桶准时出现在晟煊前台，新来的前台小姑娘自入职以来还从没听过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的跟她说，“我找谭宗明。”她虽然不认识赵启平，但胜在人足够机灵，她稍微打量一下眼前这位长相足够帅气的男人，很快便认出了赵启平身上穿的大衣，今冬新款并且跟谭总的是同款不同色，所以她及其客气的接待了赵启平，完全忽略了赵启平自称是送餐员的身份。秘书小姐得知前台有位未经预约的赵先生来给谭总送餐，立刻吩咐前台放行，并叮嘱以后这位赵先生在晟煊可以自由出入。

       谭宗明从会议室出来看见他的小赵医生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用脚蹬着宽大的实木办公桌转着圈儿，不禁舒展眉头，“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道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昨晚吵得你都没睡好。”

       赵启平又转了一圈儿才对着谭宗明慢悠悠的来了一句，“督促你吃药，怕你放弃治疗，再把病毒传给我，最后还是我受害。”

      “你呀，关心我就说关心我。”谭宗明隔空指了指他，又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过来吃饭吧，都几点了？”

      “大老爷，这难道还是我的错了？我可是12点准时到的。”赵启平长腿一迈，坐在沙发上翻白眼。

       “然后就在这儿转了一个多小时椅子？”谭宗明打开保温桶给他递筷子。

      “是啊，转一转头晕了就不觉得饿了。”赵启平故作可怜。

       谭宗明才不相信他的鬼话，慢悠悠的坐下吃饭，因为生病的缘故，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小赵医生坐在旁边他多少也得吃些。

       窗外起风了，有些唰唰的声音，这段时间降温降的太厉害，晚上一出门感觉从头冻到脚，夹杂着湿气，直让人骨节疼。赵启平这个人既怕冷又怕热，好在房间里暖气足够暖，他窝在小厅的沙发里懒懒洋洋的看着医学文献，当时钟就快指向10点钟的时候，赵启平叹了一声，准备去洗澡。谭宗明的做事风格他了解，忙起来就会全情投入，赵启平知道自己劝不住，索性由他去。谁想他刚晃悠回卧室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出一串陌生号码，他下意识的感觉应该是医院那边找他，结果他只猜对了一半。

       当他冒着寒风一刻不停的赶到一家私人医院的时候，陆峰正焦急的等在门口搓手。

     “阿昀现在情况怎么样？”赵启平一秒进入问询状态。

     “血暂时止住了，这边的医生初步诊断应该是伤到了肝脏，但他们没做过这种手术，没把握。”

     “他们没把握我就有把握了？”赵启平有些生气，毕竟人命关天。

     “你也知道凌院长出差了，不然我也不可能找你啊，这一个阿昀就够可以的了，再加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家那位交代。”陆峰一改平时的玩闹本色，此刻面上是真的着急了。

     “行了，我先去看看。”赵启平换了衣服直奔手术室。跟之前主刀的医生初步了解情况，阿昀虽然伤的不算严重，但耽误的太久失血过多，现在转院只会更加危险，当时情况紧急，陆峰应该也是没办法才把阿昀送到最近的这所小医院。

       赵启平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可取但现在也不得不上台。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从没接触过枪伤，只是在教学视频里面看过，他相信这个时候如果台上的是凌院长，哪怕是李主任肯定都能沉着应对，可偏偏现在台上的就是自己这个经验不足的小医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想着视频里的枪伤处理步骤和之前师兄在他面前操作过许多遍的肝脏缝合手术。

       老天眷顾手术还算顺利，也许是因为阿昀年轻身体底子好，虽然看起来脸色仍旧苍白，但至少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赵启平走出手术室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庆幸他跟阿昀不算熟，如果今天手术台上躺的是谭宗明哪怕是李熏然，做这么没有把握的手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手抖。谁知他这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在手术室门口见到了李熏然，李熏然显然已经知道了手术室里的人是他，无甚意外并且非常公事公办的说了一句，“赵医生，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麻烦跟我们回局里一趟，有些情况需要跟你核实。”

       赵启平语调非常沉稳的说了一句，“好，但我能不能换件衣服。”此刻他还穿着未及换下的绿色刷手衣。

     “当然可以。”李熏然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紧张。

       赵启平走去更衣室心里想着幸亏师兄去出差了，不然这场面该多尴尬。至于陆峰和阿昀今晚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阿昀因何会受枪伤他却并不怎么担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心里竟对他们有些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谭宗明到警局领人的时候已经将近夜里2点钟了，赵启平和陆峰分别从不同的房间里出来，但都同时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谭宗明，两人迅速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的犯了错被家长抓住的心态。谭宗明自然也看见了他们，但脚下却没有挪动一步，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最后还是陆峰先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不论怎么说这事都是因他而起。

       陆峰走到谭宗明面前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谁知他还没站稳，脸上就挨了谭宗明结结实实的一下，陆峰歪着头想要说点什么，谭宗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抬手又是极狠的一下。赵启平没料到谭宗明会对陆峰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赶紧上前把陆峰拉开，一把拽到身后。

     “谭宗明，你干什么？”赵启平脸上仍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给我一边去，别以为没你的事了。”谭宗明压低了声音，眼睛瞪着里面全是血丝，分明是气急了。

     “你有话好好说行不行？”赵启平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语气放软了些。

     “好好说？好好说你们听吗？”谭宗明皱着眉头看向赵启平身后的陆峰。

      “哥……这次是我连累了阿昀，他只是想帮我……你别怪他……”陆峰抹了一把鼻子里流出的血。

      “现在叫哥了是吧？海子走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听进去了吗？！”谭宗明扬一扬下巴，等着他的回答。

      “我听不进去！因为那是我亲哥，你们也许无所谓，可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陆峰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

       谭宗明听完二话没说就又要上手，暴怒状态下的谭宗明赵启平根本拉不住，眼看又要打起来，幸亏李熏然和几个警察及时出现才把谭宗明拉开。

       谭宗明胸口剧烈起伏着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陆峰在他们一起长大的这帮兄弟里年龄最小，比阿昀还要小上两岁，加上陆海的意外离世，在谭宗明心里一直把他当做自己最小的弟弟。还记得小时候他每次闯了祸陆海撸袖子要揍他的时候，他总躲在谭宗明身后叫哥，谭宗明也总是护着他。事到如今谭宗明当然知道陆峰在想什么，当初陆海死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存着疑虑，他也私下查过，就因为查过才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死者已矣，即便是复仇也不可能把陆峰搭进去，所以他警告过陆峰不要再纠缠这件事，他答应过陆峰这件事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赵启平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只得把手贴在谭宗明的后背上，谭宗明慢慢冷静下来捉过他的手来握着，声音有些低哑，“启平，海子在西藏不明不白的就没了，陆伯母因为这件事一下子就急病了，她最后的时候把峰子交给了我，你说他要是再出事我怎么办……”

       赵启平慢慢回握住他的手，“老谭，我们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