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另我

       赵启平淡定地坐在小厅吃饭，味同嚼蜡，谭宗明则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抽烟。

       烟味扩散开来多少让赵启平感觉到有些不适，他微微皱眉，但也并没有阻止。谭宗明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熄掉了手上的烟对他说了一声，“抱歉。”

      “抱歉什么呢？”赵启平苦笑着反问，你在你家里吸支烟，没什么好抱歉。

      “早上有事耽搁住，忘了叫你了。”谭宗明没心情吃东西，才吃了两口就撂下了筷子。

      “没关系，是我自己睡过了，林师兄帮我替了班。”赵启平语气很平和，没耍任何脾气。

       谭宗明看他，觉得他今天似乎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妥，只得继续说道，“我下午要去趟苏州，明晚回来，你那边小公寓的地板铺好了吗？”

     “昨天师傅给我打过电话，说今天就能完工，我晚上顺道过去看看。”赵启平缓缓的喝掉一碗汤，没抬头。

      “正好，你要是懒得回来今天就住那边，要是还没收拾好就住隔壁去，密码还记得吗？对了，晚班就尽量别开车了。”谭宗明还是不放心他晚上下班那么累还开车。

      “嗯，我知道了。”听着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叮嘱，此刻赵启平心里五味杂陈，谭宗明一直都是这样，对于小事有着过分的细致和执着，让你感觉他简直霸道强势到不可理喻，但反过来一个这样的大男人整天关心你的日常起居吃饭睡觉，难道不也是一种温柔的体现吗？从前的自己一直很反感他的唠唠叨叨和横加干涉，但现在其实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逐渐习惯和接受了。 可是这样的温柔如果要以牺牲、服从和惶恐不安为代价，他又如何要的起？赵启平强迫自己不要再思考这样的问题，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当下还能泰然自若的面对谭宗明。

     “今天怎么这么乖？昨天不是还跟我吵得挺带劲的吗？”谭宗明把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笑着看他。

     “你不是说我幼稚吗？怎么我稍微成熟一点儿你还不乐意了？”赵启平挑眉尽力摆出他的招牌表情。

     “启平，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于我来说你无论什么样子都是好的，你的幼稚在我这里是可爱，在别人眼里就是软肋。”谭宗明语重心长，赵启平沉默不语。

      半晌他才终于鼓起勇气对上谭宗明有些探询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道，“无论我什么样子？”

      “当然。”谭宗明回答的肯定而郑重。

      “谢谢。”赵启平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他迅速站起来，找了个极差的借口离开，“要迟到了，我去换衣服。”他逃也似的跑进二楼的衣帽间反锁上门，然后才放任自己瘫在一旁的小沙发里，把头枕在靠背上，有一瞬间他几乎又要服软。他清楚地知道他和谭宗明远没有走到山穷水尽，他早上的决定多半是一时冲动，可冲动是真的，伤心和累也是真的，这半年来他们互相掣肘、互相试探，已然够了，这次忍了，难保下次还是会冲动，既然如此，还不如落个干脆利落。

     “咚咚咚”谭宗明在敲门，“启平，开门。”

       听声音赵启平就知道这已然是命令的口气，看来谭宗明已经在外面等他很久了。他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的打开门，对上谭宗明询问的眼神，他知道可能瞒不过了，可他仍旧尽力的粉饰太平，“可能昨晚太累，刚刚有点难受，现在已经没事了。”

       谭宗明从上到下的审视他，“难受就请假，别硬撑。”

     “我说没事就没事了。”赵启平有些莫名的烦躁，说着就想走出衣帽间。

       谭宗明看着他一言不发，但非常用力地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几乎拉了一个踉跄，然后“嘭”的一声衣帽间的门被他大力甩上。

      “赵启平，你要去哪儿？”谭宗明的语气骤然降到冰点。

      “你干什么？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合则来不合则去不是你说的吗？”赵启平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他手腕生疼，现在他谁也不想忍。

       谭宗明有一刹那的怔愣，而后慢慢眯起眼睛，淡淡开口，“我说错了吗？赵启平你3岁？我们都是男的这是事实，我们生活在中国也是事实，如果我说我这辈子不结婚就跟你你信吗？我不结婚无所谓，反正还有阿昀，可你呢？就算你不顾家庭不顾父母，我们的关系能瞒多久？如若曝光你如何承受得了那些流言蜚语？你在医院又该怎么立足？你现在根本不屑得到我哪怕一丁点儿的庇护，到时候你要怎么办，这些你想过吗？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呢？说我爱你，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不分开？”启平，我不能那么自私，你到底懂不懂。

       赵启平觉得自己在发烧，否则怎么整个身体和头脑都在发热，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谭宗明说“我爱你”三个字，但却是在如此的情形下，原来在谭宗明这里这本就是个过分的要求，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反驳任何，是啊，打从一开始就该知道结果的，是我自己傻，我自己笨，我认了，怪不了别人。

      “启平，如果我之前的话伤到你了，我跟你道歉，一切等我从苏州回来再说好不好？”谭宗明冷静下来，放软声音，虽然他已然有一种于事无补的预感。

      “谭宗明，我原本是想等你回来的，至少应该在小公寓里，也算有始有终，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赵启平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通知我一声，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你预备跑到哪去儿？离我远远的，UCSF？”谭宗明失落至极，反而唇角挂起一抹笑。

      “……”赵启平想开口解释，但最终他没有说出一个字。沉默，恼人的沉默，赵启平从没觉得谭宗明家的衣帽间这样小，小得他气闷。

       谭宗明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这是他成年之后几乎从未有过的时刻，所以他半低着头向前走了一步，对面的人则本能的跟着退了一步，他伸出的双手就那么僵在那里，而后终于缓缓放下，无声的叹了口气，“启平，这次我留不住你了，是不是？”他的声音这次是真的不可抑制的有些颤抖，一个稀松平常的结果，他竟然无法接受。

      “……就当是吧，谭宗明，我们……到此为止吧……”赵启平一直极力抑制的眼眶终于还是瞬间就红了，他状似无意的把脸转到一边。

       谭宗明站在那儿心脏一阵锐痛，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利刃穿胸而过，他等待尖锐的痛过去，而后是抑制不住绵延不断的麻、酸、胀。他想再说些挽留的话，无论如何这样的分开太过于草率，但当他看见赵启平的眼泪蓦地掉出眼眶，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既然这段感情已经让他心爱的人如此的伤心痛苦，那他又还有什么理由再度让他难受。他终于只低声说了一句“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拉开了衣帽间的门。

       赵启平几乎是在谭宗明出去的一瞬间大脑轰鸣，好似他一个人孤孤零零的站在停机坪上看着一架架飞机从自己面前起飞，飞远，直至消失。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呼吸，神志和触觉，就像一个刚经过大手术的人，可他从不知道原来麻药退了竟然是那样疼。

       他从角落拉出那个贴满了乔巴的箱子，开始一件一件往里面装衣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笨拙，衣服叠也叠不好，干脆攒在一起往里塞，可是箱子似乎也跟他作对，明明东西不多盖子就是扣不上，最后他气恼的一下把箱子贯到地上。而后自己也跟着缓缓坐到了地上，他拼命的对自己说，赵启平你TM争气一点，不可以这么没出息，别再哭了，没用，根本没用，冷静，快点冷静，你现在需要离开，对，没有车，手机呢？

       当他终于看见地图上的出租车已经按照预定路线上山来了，他的情绪才缓和了一些，好了，等着就好了，他不想出去，他不知道谭宗明现在会在哪儿，客厅里还是书房里，总之他现在只想待在原地。

       赵启平不记得那天自己究竟是怎么下的山，他记得琴姨来问他宵夜想吃什么，他记得林伯问他拎着箱子要不要让司机送，他还记得他没再见过谭宗明。

       赵启平往医院打电话请假，金主任听他声音沙哑以为他生病了，还嘱咐他年轻人也得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回到小公寓，地板已经铺好了，师傅干活非常细致利落，一切家具恢复原样。他把箱子扔在门口，坐在沙发上查储蓄卡余额，真的挺讽刺的，他曾经还纠结的想过到底是感情重要还是钱重要，现在结果是那么的一目了然。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把几个箱子堆在门口，然后坐在沙发上喝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6点、7点、8点、9点，赵启平终于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对自己说，“算了吧。”

       他站在门口重新环视整个屋子，谭宗明你说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我不想去半山从来不是对哪里不满意，而是我不想太习惯那种生活，充满着你充满着你身边的一切，我怕有一天我回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受不了，只是没想到如今连这里我也留不住了。

       无论是殊途同归还是南辕北辙我也不想分辨了，你一直站在云端，感情对你而言也许只是消遣，只是繁忙工作间的调剂，而我只能站在地上，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渴望激情也渴望长久。既然我配合不了你的剧本，现在也该见好就收，体面谢幕。

       赵启平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终于拉开门，在心里对自己说，“再见，谭宗明，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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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太憋屈了，我的去缓缓，需要评论来安慰。

上一章最后我改了一点只是对话上的，不影响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