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另我

世界上另一个我。

【谭赵】归去来(第九十章)


       窗外爆竹噼噼啪啪响个没完,礼花远远近近的绽在蓝紫色的夜幕上,新年的喧闹给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带来不一样的生机和意蕴。

       赵启平睡眠浅,这种睡眠环境简直要了他的命,他索性起来找本书看,站在书柜面前相了半天面,到了抽出了一本白先勇先生的《孽子》,拍了拍上面的土,走回床上裹着被子翻看起来。这本书还是他上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这些书在大陆还不能公开发售,都是托人从台湾带,刚巧书来的时候他正要去美国求学,所以这本书就成了他行李里为数不多的几本闲书。当时读起来存了几分猎奇的心思,加之年纪小许多繁体字又拿不准,看的囫囵,其中的父父子子和时代的况味尚不能理解,现在时过境迁读来倒有些不一样的感受,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起初本想随意翻翻,没想到一看就上了瘾,后背长时间靠着木质的床头总归不舒服,赵启平随手把枕头竖起来充当靠垫,谁知不经意间竟看见枕下有张纸条。

      “我可以敲一百次门,也可以敲一千次一万次,但每敲一次就证明又过了一天。启平,开门好吗?不然我会往你的账户里打钱。”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读到最后一句赵启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人当真无赖。

       赵启平拿起手机,点几下屏幕把谭宗明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略微琢磨一下干脆打了过去,电话被迅速的接起,显然对方也正拿着手机,熟悉的一声“喂”传入耳朵。

     “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打钱的事你随意,我明天去联系红十字会你打多少我捐多少,就这样,新年快乐。”赵启平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谭宗明等了一整晚,他以为只会是一条冰冷的讯息,没想到会实实在在听见赵启平的声音,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但心里已经异常满足,他握着手机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春节的时候最是无聊,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走不完的亲戚、串不完的门儿和播不完的春晚。赵启平在家接待了好几拨人之后,终于听够了催婚和介绍对象的话题,随口找个同学聚会的理由躲出门去。

       二月的北京,天气干冷,风吹到脸上一阵阵剐疼,赵启平无处可去,正看见胡同深处有家仍在营业的咖啡馆,一时间有些获救般的庆幸。捧着热咖啡窝在沙发上,这才是假期该有的样子啊。赵启平选的位置靠窗,能看见路上稀少的行人和偶尔遛狗的大爷。

       服务员端来一份甜点,“先生,您好,这是本店新做的甜点,借春节人少让大家免费试吃,麻烦再帮忙填个调查表,很简单划勾就行,谢谢,打扰了。”

       赵启平微笑点头,而后盯着甜点看了一圈儿,焦糖苹果挞?他用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还好,味道不大一样。他顺手取过调查表来看,随意的在甜度一栏勾选了适中,又在卖相一栏勾选了一般,一路勾到最后一个问题,“能不能原谅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他楞了一下,把那张调查表翻过来看,依旧是一行熟悉的字体,“没想到你能坚持这么久才出门。”他继而莞尔一笑,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用笔重重划下了不能。

       他起身离开咖啡馆,徒步走出胡同,顺着大街一路走,今天的阳光不错,照在身上暂时暖和了一些。早上有庙会,这会儿散了,一时间路上的人多了起来,不少孩子手里都举着面人儿、风车、糖葫芦一类的庙会标志物。赵启平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应该也跟父母逛过庙会吧,是不是也曾求母亲给他买过这些小玩意儿。

       一路顺着人流走着走着就到了后海,这个季节湖水早已结冰,成为了一年一度的冰上游乐园。赵启平立在湖边看着,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有人在湖面上溜冰车了,一个小朋友溜着冰车滑到他面前,从车上拿了一个心形的气球,“叔叔,这个给你。”气球背面贴着纸条,“别傻站着,太冷了。”

       赵启平这次连四周都懒得环顾了,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直到四肢都快冻僵了才起来去找吃的。路边的小店很多因为春节都歇业了,为数不多的几家开张的也都排起了长龙,前面的长龙尤其长。左右没事儿赵启平难得跟着起哄,也不怪大家的从众心理,谁走到这儿都背不住要犹豫几分,天寒地冻的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香味简直不亚于核武器。手捧着热红薯,手腕上挂着一包栗子,这就是幸福,最朴实也最真诚。

 

       赵启平在街上闲逛了一天,排队买煎饼,胡同找爆肚儿,反正天怎么冷风怎么刮也不能亏了嘴。期间收到小纸条若干,他之前就觉得谭宗明有当间谍的天赋,这次更觉得他不干特务可惜了。天微微擦黑赵启平才回家,敲门的时候发现门上依旧夹着一张小纸条,他懒懒的打开,里面是端端正正的六个字,“赵启平,我错了。”

       赵启平依旧笑,然后进了门。他原本想着明天吧,明天找个机会见个面,无论如何他跟谭宗明都应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毕竟两个大老爷们天天玩这套算怎么回事儿。可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这个春节的尾声结束在令人心情沉痛的大地震里。

       一时间各大电视台、各路媒体平台都在第一时间报道了地震的情况,大灾大难总是格外牵动人心,何况还发生在这个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图片和报道触目惊心,7.1级的地震,瞬间房倒屋塌,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无数人的生命最终只化为电视屏幕上统计遇难者和失踪者的冰冷数字。

       总理亲赴灾区指挥救援,社会各界鼎力相助,大批解放军、医护人员、志愿者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灾区。这是赵启平第二次上高原,上一次还是很多年前他作为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跟着各位老师当了一个多月的援藏医生,这次他已经是以一个副主任医师的身份负责指挥一个救援小组了。

       灾区的卫生条件相当恶劣,县里的卫生院也几乎被震塌,地震之后又下起了大雪,只能把病人先安置在帐篷里,当地的官兵迅速搭起了几间简易房当作临时的手术室,用于处理一些病情危急的病人。他们到的第二天就经历了两次余震,震级都不小,当时赵启平正在简易房里做手术,手术床是几张桌子搭起来的,几个护士极力按着才总算没散架。

        黄金72小时已经过去,但大家仍旧努力的搜寻每一个有生还机会的生命。

       “赵副主任,往镇子的路通了,你们组能不能给我一个医生?”救援队的郑副队长过来找赵启平协调。

      “是要往隆宝吗?那边情况怎么样?”赵启平从帐篷里出来着急的询问。

      “搜救小组刚进去,那边震得最厉害但是人少,目前还没找到生还者。”

      “我跟你去吧,这边病人情况基本稳定了,下午来车就往市里的医院送了。”赵启平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医疗包,高原稀薄的空气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

       司机是个当地人,郑副队长另外派了两个战士护送他,临走还嘱咐司机,山路不好走,天气预报午夜还会有大雪,天黑之前务必回来。一行人开了一辆老式的救护车进山,一路往受灾最重的镇子去。解放军早于他们到达,在一片废墟上尽可能的展开搜救,赵启平到达的时候已经救出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大人没事,地震的时候抱着孩子正躲在一个夹角里,只是天气寒冷冻得够呛,孩子情况就不太好,已经开始脱水,而且正在发烧。赵启平简单用了药之后便把他们安顿在救护车上。

       没一会儿搜救小组又在附近的一个废墟堆上探测到了生命的迹象,重型的作业车进不来,只能依赖人力一点一点往出刨,又怕废墟二次坍塌,不得不小心谨慎。没有人顾得上午饭,赵启平也跟着去抬砖搬瓦,他们现在必须争分夺秒,没人知道余震什么时候会来,而且今晚之前撤不出去,大雪封山大家就都要困在这里。

       为了御寒衣服穿得厚加之高原缺氧让大家的动作都显得格外笨拙,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默默尽着自己的全力,三个小时之后终于看见了被困者,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但困难也随之而来,洞口太小人根本无法出来,但继续开挖则随时会有坍塌的可能,搜救组长紧急跟技术队讨论可行的方案。赵启平通过微小的洞口不停的在和被困者交流,留心观察他的身体状况。

      “抱歉打断一下,被困者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现在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初步估计除了腿部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外伤,这么拖下去会有危险。”赵启平很着急,这种时候多一分钟就增加一分危险,况且这里什么医疗设备都没有,最近的医疗点也得走上3个小时。

      “赵医生,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正在调配小型的起重机。”

       “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最快两个小时。”

       “来不及!他已经……”赵启平话音未落,瞬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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