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另我

        晚秋的夜已有了冬的凉意，窗外的风“唰唰”地扫走了落叶。

       此时大多数的作物都已丰收，辽阔的土地光秃秃一片，很多地方都有烧过的痕迹，算得上真正的荒凉世界。

       每到年底总是很忙，谭宗明更是这样，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仍在书房里埋首处理邮件。眼看就要结束可谁知电脑突然一下子黑屏了，重启之后仍是没有反应。谭宗明微微皱眉有点烦躁，一抬头猛然看见旁边的书桌上，他的小医生已经枕着大部头的医书睡着了。暖黄色的灯光把他的睡颜勾勒的安静而美好，谭宗明笑笑并没有叫醒他，而是拿起了一旁的铅笔。

       赵启平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猛然惊醒，自顾自的顺了顺气，然后转头看见谭宗明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瞬间又吓了一跳。

      “哎，你吓死我了！”赵启平虽是责备，但才睡醒让他声音有些软糯，这句说出来竟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怎么了？做梦了？”谭宗明脸上满是笑意，声音故意放轻，尽显温柔。

      “梦到考试不及格。”赵启平一脸孩子气的回答。

      “天才也怕考试？”谭宗明没想到他的回答如此可爱。

      “怕呀，难道你不怕？”赵启平眨着眼睛看他。

        谭宗明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走过去抚了抚他的头发，指一指墙上的挂钟轻声说，“去床上睡吧，你在这儿趴着一会儿又要落枕了。”说着大手又向下捏了捏他的后颈。

      “你还不睡吗？”赵启平身体往后靠，仰着头看他。

      “马上来，对了，临时征用一下你的电脑，我的罢工了。”谭宗明无奈开口。

       赵启平看着他狡黠一笑，“嘭”的一下合上面前厚重的书，“我的电脑昨晚改报告在卧室茶几上呢。”说完促狭的拍了拍手。

       谭宗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又顺了一下他的头毛，弯腰把他抱起来，嘴里故作嫌弃的说着，“你知不知道自己多重，我这老腰都快受不了了。”他并非说谎，赵启平虽瘦，但毕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他抱起来也要吃力的。

       赵启平搂着他脖子在他怀里盒盒盒的笑，“这不要紧，别的我不行，保护个腰椎间盘什么的我有的是方法。”

       谭宗明把赵启平放在床上，自己也顺势坐在床边喘口气，刚想伸手摸摸他，谁知赵启平一轱辘就滚到床的另一侧去了，让谭宗明摸了个空，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启平……我这阵子没收拾你是不是？嗯？”一个尾音极具威胁。

       赵启平在心里默默权衡了一下利弊，明早貌似还有一台手术，他几不可察的叹口气只得在枕头上蹭蹭脸不情不愿的“棉花糖滚动”回到谭宗明手边，“大老爷”满意的在他腰腿上摸了几把，最后大掌轻拍他的小屁股，“去吧，你先睡，睡不着我一会儿再过来拍你。”

        赵启平前一阵子压力有点大，先是科室大查房，后是一大堆业务考试，最近还有个学术论坛，忙得他每天起五更爬半夜。熬到这周才算缓和一下，难得可以早睡了结果他倒失眠了，所以这几天谭宗明每晚都像哄小孩似的拍着他睡觉。

       谭宗明懒得回书房，索性就窝在卧室的沙发上准备看邮件，电脑一打开谭宗明不禁勾起嘴角，桌面难得不是花花绿绿的动漫人物，而是一张风景摄影。原来他的小豹子是憋得太久想出去撒欢儿了。

       这场旅行其实没让赵启平等太久，这是后话。

       元旦的时候赵启平照例值班，他对于跟家人一起跨年没什么概念。谭宗明知道他主动在新年值班忍不住发了点小脾气，毕竟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跨年，谭宗明之前还琢磨了好一阵可以先去听新年音乐会然后漫步外滩看夜景。因为新年别墅的工作人员也都放假了，这下可好偌大的别墅只剩下谭总一人和冷锅冷灶冷床铺。

       谭宗明其实很少主动跟他闹别扭，他们吵架多半都是赵启平不理人，以谭总主动来哄收场，这回是属于极个别的情况了。赵启平在医院忙活半天总算坐下来，手机里一堆问候的短信、微信，却独独没有谭宗明的任何消息。他笑着摇摇头，发了一段语音过去。然而，依旧石沉大海。

       他正想再跟谭宗明说点儿什么，急诊那边就来人叫他了。本来不是他的活儿，但神外那边下午刚接了个急诊，几个值班医生全上台了，现在突然又来急诊实习医生完全招架不住，护士长当机立断，派人到骨外叫赵医生支援。

        赵医生下去叫实习医生向家属询问病史，初步检查一下病人，应该是脑出血。病人的几个子女陆续赶来，哭天抹泪一大通，抓着他的手恨不得给他下跪，絮絮叨叨说着病人傍晚还好好的。

       CT结果一出来赵启平本能的皱眉，脑干加四脑室出血，第四脑室上接中脑导水管，下通脊髓中央管，情况非常糟糕。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安排完病人去做头颅CTA，就立刻给神外的主任打了电话，这个病人他根本处理不了。CTA结果明确了出血原因和出血位置，和赵启平预想的一样，是动脉血管瘤突然破裂引发的脑出血，而且血管瘤处于左侧后交通动脉，异常凶险。

       现在对于病人家属只有两个选择，保守治疗和手术。赵启平硬着头皮跟病人的大儿子沟通，如果保守治疗，就目前的状况估计老婆婆撑不过今晚。如果手术风险也是极大，但至少有一线希望。病人家属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江主任赶到医院的时候，刚好上一台手术才结束，他叫了赵启平了解病人情况，看了所有检查结果，迅速跟几个刚下台的主治医生讨论手术可能的方案，最终的结果是，病人很可能需要不止一次的手术，费用高昂，且术后恢复也不能保证。

       赵启平把这些告诉病人家属，听了大概需要三十万的费用之后，先前一致主张搏一把的几个家属也不吭声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讨论仍是没有结果。赵启平其实不太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利弊很明确，要么放弃，老人一定熬不过今晚。要么手术，虽然凶险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在手术台上下不来。那么唯一让他们犹豫的因素就只有一个，钱。

       病人躺在急诊室已经神志不清了，主治医生出来问最终的决定，再拖下去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大儿子其实一直很镇定，从老人入院到现在一直是他在办各种手续，现在他却无力的摊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开了开口想要跟赵启平说话，可一开口就哽咽的说不成句，但赵启平还是听懂了，他说的是，“我们放弃。”最终大儿子颤抖着签了字，为老人办了出院手续，落叶归根。

       赵启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几分钟就到新的一年了，可这位一生抚育了六个子女的老阿婆却被永远的留在了旧的一年末。他突然想起谭宗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我小时候问过爷爷，我们家已经有那么多钱了，干嘛还要努力奋斗？爷爷跟我说，奋斗最终不是为名利，更不是为享受，而是为了在你需要选择的时候，能有多几个备选答案，拥有更多的主动权。”*

       “赵启平，新年快乐。”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赵启平深出一口气，转身回以一个微笑，“新年快乐，谭宗明。”

        而谭宗明正笑着站在不远处，穿着他们不久前一起买的新大衣。

*此句来自急诊室故事第二季某一集的归纳。

============

不知道为啥从昨天起电脑网页版就是登录不上来，去乐乎的贴吧转了一圈发现很多人有这个问题，解决办法就是用手机热点连电脑登，觉得匪夷所思，结果一试真的行~~